「挑起核子大戰是自殺行為」

德國之聲：伯爾曼先生，北韓方面的威脅言論已經持續幾個星期了：先是宣佈今年內還要繼續核試驗；又是向美國發出核子大戰威脅；而現在甚至宣佈退出與韓國簽訂的停火協議。您認為目前局勢的發展達到了怎樣一個緊張的地步？

伯爾曼：可以說，朝核衝突已經升級到了一個新的級別。如果出現相應的擦槍走火，這一局面將會更加明顯。因為北韓不可能一直光發出口頭威脅而不採取實際行動。也就是說，可以預計到，北韓會採取某種形式的軍事行動。

那將會是什麼形式的軍事行動呢？

有可能是我們已經熟悉、在過去一段時間經歷過的方式：更多的導彈試射行動，屆時有可能會有新型號的導彈進行試驗，當然也有可能再進行核試驗。此外，海上和陸地的直接軍事挑釁行為也是可能發生的，比如向某個韓國小島發射炮彈，或者在三八線附近進行挑釁。

北韓官方通訊社以其慣有的好戰口吻宣佈，南北之間的關係目前已經遠遠踏出了危險紅線之外，局勢已經無法逆转，朝鮮半島甚至面臨核子大戰的威脅。您對此如何評價？

這樣的言詞當然是令人無法接受的，而且也引起了韓國的強烈反對和擔憂。北韓必須明白，如果以核彈發出襲擊，它將面臨的是來自美國的報復性核打擊。韓國政府今天重申了這一利害關係。我們應該這麼設想：這樣的做法無疑於自殺行為，而所有的觀察人士都相信，平壤政權是不願走到這一步的。

那麼事實上局勢還是沒有真正走到他們所說的"不可逆轉"的拐點。

沒錯。即使南北之間中斷對話，或者局勢再度緊張化--如果未來數周內任何一方舉行大型軍事演習的話，這種情況是很可能發生的--但所謂不可逆轉的情勢是不會出現的。認為北韓可能會用核武器將韓國整個"毀滅"，或者至少"打擦邊球"，比如通過對首爾實施核打擊這樣的手段來挫敗韓國，這樣的猜想我認為是缺乏根據的。

談到"擦邊球"：聯合國安理會周四通過的制裁決議也是志在於此。這是安理會近年來出台的最嚴厲制裁。您認為這部制裁決議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它能給平壤政權造成什麼程度的打擊？

僅從象徵意義來說，這些制裁措施就是舉足輕重的。這一套制裁措施包括財政上的制裁，也有對於運輸渠道的監管。幫助北韓處理貿易的商人也會受到直接打擊。一方面，這些制裁已經是相當有力了，否則北韓也不會做出這麼激烈的反應。另一方面，它的實施卻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中國。這些制裁措施都是得到中國支持的，這也使得北韓方面惱羞成怒。不過，到目前為止，委婉點說，中國在實施這些制裁方面只是半心半意的。作為北韓的近鄰，和在北韓外貿中佔據逾七成份額的最大貿易夥伴，中國在制裁過程中當然扮演關鍵角色。

中國參與這次聯合國安理會制裁決議的起草，是否顯示北京在這方面出現了整體的思維轉變呢？

根本上的思想轉變，以至於中國願意坐視北韓政權陷落而袖手不管，我認為還沒有到這樣的地步。但是可以判斷的是，在中國領導層、學術界以及民間，對於北韓的耐心已經在慢慢地消磨殆盡。雖然在北韓問題上存在不同的立場派別，其中也有一派人不願意看到北韓政權穩定受威脅，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北韓扶持在一條戰線上--也是作為面對美國的一個緩沖區。但是，北韓的行為的確極大地惹怒了中國。由於平壤行事越來越難以預料，越來越走向極端，中國也要向北韓年輕的領導人金正恩發出一個訊號，就是這樣的做法實在太過分了。與此同時，中國也希望在國際社會中扮演一個富有責任心的成員角色，在最近一段時間裡這種願望尤其強烈。

您認為當下是否有可能打破這種惡性循環，走出行動--反制行動的圈子呢？

我認為還是有可能的。問題是，目前哪一方似乎都不願意走出第一步。當前佔主導地位的是軍事邏輯，這個邏輯就是哪一方都不願意釋放出妥協的訊號，因為這將被當作示弱的表現，所以局勢才不斷升級。所以美國還會按計劃在下周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習，北韓則將同樣以軍事演習作為回應。有一種可能性，就是美國盡量多與中國合作，共同提出某種談判條件，指出如何走出局勢升級的惡性循環。這樣的一份建議也會給北韓發出積極的激勵，雖然在目前北韓仍在繼續挑釁的形勢下這很難實現，但是我想也沒有別的選擇。因為一旦雙方因為錯誤估計形勢而擦槍走火，導致局勢失控，這個危險系數太高，是誰也承受不起的。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要有一方先邁出一步--在情非得以的時候必須是美國和中國作為強勢的一方先出面，而且最好是聯合起來，不管是通過公開的談判還是通過非正式的渠道，與北韓方面取得聯繫，嘗試著說服平壤放棄現在的路線。

克里斯多夫‧伯爾曼是德国弗裡德裡希‧艾伯特基金會駐首爾的首席代表。

採訪記者：Esther Felden 編譯：雨涵

責編：石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