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觀察： 究竟是誰「強姦」了芮成鋼？

（德國之聲中文網）在被拘捕之前，芮成鋼是一個成功人士：具有強大話語權的國家電視台的知名主持人，多次出入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以一口流利的英語訪問全球精英，在新浪微博上有以千萬計的粉絲，以及-後來才傳出的-據稱與多位高層貴婦的親密往來。

不過，在很多中國人眼裡，他是一個地道的笑話：他在韓國搶話筒自稱代表整個亞洲向美國總統歐巴馬提問；他在達沃斯論壇上調侃美國駐華大使駱家輝乘飛機坐經濟艙讓人想到美國欠中國的錢（以至於官員窮得坐不起頭等艙）；他為年薪20萬元的揚州市委書記鳴不平，認為這和籃球明星姚明的收入差距太大；以及他高舉民族主義大旗將星巴克轟出故宮。

最大的笑話來自他被拘捕之後的傳言：他向調查人員哭訴曾遭某貴婦強姦，並被脅迫向境外媒體透露貴婦家族政敵財富內幕。又傳言他同時與多位貴婦保持親密關係。如同大多政治八卦一樣，這些傳言無法證實。但是，他的突然被捕、悄然拘押和秘密審判，又似乎都在為這些傳言背書。

近日網路曝光的一份"執行通知書"，顯示芮成鋼已於2016年6月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罪名是行賄受賄。有中國內地主流網站轉貼了這份"執行通知書"，還有記者做了採訪，審判法院吉林省蛟河市人民法院在接受採訪時含糊其辭，但是吉林省看守所證實芮成鋼已轉離該所。

可以判斷，這一消息不大可能造假。但是，它在中國網路被迅速刪除。顯然，當局不希望人們關注此案，也不打算把芮成鋼當作一個反面典型，教育廣大新聞工作者及人民群眾，讓大家從中吸取教訓，不要做對不起祖國和人民的事情。很多人期待的"電視認罪"，看來也不會有了。這樣一個具有極高關注度的犯罪分子，沒有拿來做現成的"活教材"或者震懾力量，頗不符合當局的慣常作為。

強姦是一種權力關係

芮成鋼案遮遮掩掩，了尤未了，其中必有當局的難言之隱。隱秘之處未必在於傳言中的"豔聞"。事實上，以行賄受賄罪名起訴，審判過程中並不需要對"豔聞"展開描述。

但是，我要指出的是，"豔聞"這一"最大的笑話"未必真的那麼荒謬。它的可笑是基於對強姦的誤解以及性別成見。強姦並不是一個性別角色扮演游戲，也主要不是體力的較量，它在本質上是一種權力關係。它之所以看上去是性別關係，施害者必是男人，受害者必是女人，是因為男性普遍享受"性別紅利"，擁有性別特權或者想像中的性別特權。我曾有機會近距離觀察一些所謂中共高層"貴婦"與男性隨從的關係，甚至她們看陌生人的眼神，與眾多男性官員或企業家並無二致。

在世界上有些地方，強姦受害者的唯一出路是和強姦者結婚生子，成為一家人，利益捆綁。在另外一些地方，強姦者雖然有反抗和告發的空間，但是代價極其沉重。

有關芮成鋼的「豔聞」是否屬實，外界也許永遠無從得知。其實，這也並不是事件的重點。 

因為，在中國，一個愛慕虛榮、親近權貴的人，被權力「強姦」、綁架並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然後為虎作倀、得意忘形，最終又落入權力的羅網之中，這樣的例子實在是所在多有。在這一點上，芮成鋼未必代表了整個亞洲，但至少成功地代表了中國。

 

長平是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現居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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