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熙來貪腐究竟有多少？

（德國之聲中文網）讓中外媒體和政治評論人士乾瞪眼等候了一個來月的中共政治局會議總算撩起了面紗，於9月28日宣佈了七中全會和十八大召開的會期，用微博語言形容，「一隻靴子」落了地。令人不能安心過節的是，「另一隻靴子」同時也懸掛在「第三十九級台階」上了。奮斗小一年，艱苦覓尋重慶事件第一主角薄熙來案情和下場的中外媒體和各界人士，總算爬上了第三十八級台階，雖然只剩最後一級台階，仰視著那隻還未落地的「靴子」，攀登起來仍舊不輕鬆。

薄熙來何時步入法庭？

七中全會11月1日舉行，十八大11月8日舉行，算不算得推遲舉行？中共政治局最清楚。這個會期9月初已經從新華社人員口中傳出，準確說當時就是十八大「要延後」的消息，當時所傳11月7日「十月革命節」召開，與公佈日期相差只有一天。

20天後，香港前特首董建華突然接受CNN採訪，「被問到習近平是否會如期接班，成為下任中國領導人，董說：『我毫不懷疑（I have no doubt whatsoever）。』並透露中共領導人交接班的十八大，將會在10月某時舉行。」董建華的披露絕不會是空穴來風，應該被看作奉命行事。

到了9月中旬，十八大十月如期舉行已經成了當務之急，這與釣魚島的緊張局勢密切相關。9月15日，一夜之間幾十座城市冒出毛澤東像和標語，「釣魚島是中國的，薄書記是人民的」大標語張揚街頭。「擁毛挺薄」左右了此後連續數日的全國範圍的反日大遊行。毛澤東成為「抗日英雄」，凡是對「擁毛」提出質疑，就成了「漢奸」。中國航空航天大學左派教授韓德強當街毆打80多歲老人兩個耳光的醜行，激發了知識界的憤怒。但是砸毀日資在華第一條電視生產線，砸毀日系汽車、砸日資超市，瘋搶物品，傷及國人的暴行，還是在各地發生。「文革」打、砸、搶的風潮四處顯現。釣魚島的緊張局勢一旦有擦槍走火的變故，反日浪潮只能再升級，距離十八大需要的祥和氣氛會越來越遠。十月召開十八大，最高人事，會務籌備、安全保衛雖然萬事不備，但是東風不可欠，中央不得不對薄熙來專案組下令催辦。

9月，中共最高層對於十八大會期實際做了兩手準備，10月或者11月。9月23日薄熙來案宗整理全部結束，中紀委上報中央的報告說明在中紀委指導下，公、檢、法對薄熙來一案的聯合調查正式結案。24日，成都中級人民法院，對王立軍數罪並罰進行宣判，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王立軍認罪伏法，表示不上訴。這預示薄熙來案可以正式提到日程上了。這是政治局會議9月28日能夠召開的基本保證。

政治局會議最終選擇十八大11月召開，有兩個決定因素：一，9月26日日本前首相，"自民黨最右翼"安倍晉三東山再起，當選為自民黨總裁，野田下台已成定局，「打不起，奪不回」的釣魚島再度發酵大概是在兩個月之後，這對中共最高層，相當於一個大喘氣。二，十八大最高人事未決，爭議頗大。政治局會議第二天，微博立刻出現對十八大最高人事的公開議論：「劉亞偉求證冬眠熊_李偉東：『江潮平山強高已，聲不響，洋不深，雲山崛起』。講這個段子的人說剛崛起的是國家副主席和書記處常務書記。那可是橫斷山呀。「」冬眠熊_李偉東對劉亞偉說:局面仍未定啊亞偉兄。」

汪洋的一舉一動，引發公知們的格外關注：「冬眠熊_李偉東轉播: 同意，還在運作中。汪上不上將成為將來是保守還是改革的關鍵看點。劉亞偉:#劉亞偉：那個會# 冬眠熊_李偉東 說：所有關於局子的段子不是臆測就是造謠，一切人事安排還在談判和運作之中，我們只能繼續看星星。今天看到一條：汪洋最近在全省各級『一把手』培訓班警告『誰獨斷專行，就是往絕路上走，大家要引以為戒。』這樣的高調和媒體報導是否說明汪洋還有再上一層樓的機會？」

還有人認為，推遲十八大，是為了十月份解決薄熙來的司法審判，胡溫任上的問題要趕在胡溫任上處理乾淨，不把「燙手山芋」留給習李。具有相當的道理和共識。

10月8日，「十一」長假結束，如果貴州或某省、市人民檢察署根據「指定管轄決定書」宣佈對薄熙來實行逮捕，隨後起訴，一點不為怪。貴州或其他相應省市法院，應該也獲得「指定管轄決定書」。

一個億、600萬、2千萬，中央文件大玩數字玄虛？

9月28日18點，新華社公佈政治局會議決議之前，與3月15日中共中央辦公廳下發《關於對王立軍事件通報》一樣，中共中央辦公廳向全國黨政軍的省廳級下發了當日中央政治局會議有關會期和「雙開」薄熙來，移交司法處理決定的兩個中央文件，並且口頭傳達到黨內處級。

中央文件對薄熙來定了六種罪，徇私枉法罪、直接和通過家人收受他人巨額賄賂罪、與多名女性發生或保持不正當性關係、用人失察失誤、專橫跋扈，獨斷專行及其他涉嫌犯罪問題線索。這在黨內引發爭議，對後四類屬於「犯罪」大惑不解，因為按照《刑訴法》，除了徇私枉法罪、直接和通過家人收受他人巨額賄賂罪之外，後四類只能屬於違反「黨紀」范疇。

新華社通稿也引發同樣的疑惑，一位疏通中文的著名外媒的記者向國內學者咨詢：「那個通稿說薄熙來和多個女性有不正當性關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是不正當的做愛關係呢還是說不正當性的公共關係，比方說她們是黑社會？」

據悉中央文件中有兩個數字，薄熙來直接收受他人巨額賄賂數字是600萬，而且只是徐明一個人行賄的數額。另一個數字是通過家人收受他人巨額賄賂，數字是2千萬。這兩個數字在口頭向處級黨員幹部傳達時被省略。為什麼被省略？也引發黨內爭議：為什麼只公佈薄熙來直接收受徐明一個人行賄數額？是別人沒有行賄，還是薄熙來沒有收受其他人的賄賂？另外薄谷開來是按照「故意殺人罪」的單一罪被起訴的，現在又出現2千萬的受賄罪，是對薄谷開來案審理失察，還是準備發現漏罪後再補充審理？

據悉中央文件還列舉長長的行賄者和「發生或保持不正當性關係」的女性名單，如果不列舉行賄受賄的金額，是不是一種掩飾和包庇行為？相反，列舉「性關係者」名單，如果構不成犯罪，單單是為了「臭人」，這是否屬於侵犯隱私的不正當行為？

更大的爭議在更高級的幹部中出現，在薄熙來違法違紀問題徵求意見時，已經向中委和中央正部級以上部分高級幹部透露了薄熙來對專案組查證出的貪腐一個億的罪行全部認賬，並且簽字畫押，為什麼中央文件只提600萬和2千萬，數額相差為什麼如此巨大？

這不禁令人產生薄熙來案將和谷開來案一樣，就像鮑彤說的，是「審不清楚的案子」。審理薄谷開來，當時為了保其性命，也為了和薄熙來切割，掩蓋了她的不少罪行，比如聚眾吸毒後混交，現在又出現巨額受賄。而對於薄熙來則是放大抓小，既要掩飾貪腐數額及人命案，來保其性命，有傳大連的賓館女服務生與薄懷孕後，流產致死。又要從小處羅織罪行，盡量搞倒搞臭。

至於海外媒體報導的轉移財產60億或者80億，是子虛烏有？還是要豁免，不予以追究？中央文件是不是也應當做個交代？否則，薄熙來的案子永不可能「經受住歷史和實踐的考驗」（溫家寶語）。

薄熙來影響繼續發酵，路線壓過貪腐

中共中央政治局給予薄熙來開除黨籍、開除公職的處分，移送司法處理的決定，證明了「一切經過中央認可」這種司法程序，就是「紅牆司法」的精髓。羅列多少罪名，舉證如何，都要經過紅牆內的認可，紅牆內可以拋棄嚴格司法查證取得的數據，認可多少是多少；紅牆內可以不依據法律，說有多少罪，就就有多少罪。正因此，這個處理決定，措辭不可謂不嚴厲，列舉的罪行不可謂為不嚴重，但是只能收到事倍功半的效果。除了左派因為微博被封，在網路聊天群發出徹夜不眠的抗議聲外，民眾也利用微博進行了辛辣地挖苦與嘲諷。

十分精彩的有：「宋石男：看到一神吐糟，不敢不與朋友們分享。——問：澤東與熙來有什麼共同點？答：長期與多名女性保持不正當關係；副手叛逃；妻子被叛死緩。」

在老百姓的冷嘲熱諷中，中共失去的是信任和執政合法性。一位老同學，一向以左派自居，他給我發來一條簡訊：「對薄熙來的審判，也就是對政治局的審判。」我請他解釋，他說：「在薄熙來身上只能體現司法的不公正，因為其他24人手下無人逃館，如果每個人都經歷對薄熙來一樣的調查，他們未必罪行比薄熙來輕。所以審判薄熙來就是對全體政治局的審判。」

路透社採訪重慶市民，對於薄熙來的貪腐，竟然覺得無所謂：「貪腐有什麼？大家不是都貪嗎？起碼他還給我們做了很多好事。」重慶人至今大多數仍舊擁護薄熙來，因為他們需要安全的生活環境，需要交巡警平台，需要低房價，他們甚至擁護「打黑」。

今天， 「進一步體現了我們黨從嚴治黨的根本要求和依法治國的執政理念，進一步表明了我們黨反對腐敗的鮮明立場和堅定決心。」這些陳詞濫調再也不能讓老百姓入耳了，執政黨不會不知道，為什麼還要講？不去尋找新的語境，是否說明還沒有尋找到新的路線，是否證明在經濟遭遇拐點的時候，仍舊走不出政治的死胡同？

「官方並未與唱紅打黑的重慶模式切割，也未清算薄王的黑打罪行，沒有薄的薄路線仍可能繼續。」微博的警示或許十八大之後還要被證實？

作者：高瑜

責編：達揚

高瑜，中國獨立記者，專欄作家。原在中新社工作，後擔任《經濟學周報》副總編。因參加八九民主運動，兩次繫獄。作品廣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