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觀察：丟失的監控記錄和背鍋的境外勢力

（德國之聲中文網）5月10日，死者林同學的母親魯女士在微博中寫道"救護車8點半到學校時我兒子已經停止了信條甚至沒有去醫院就拉去了殯儀館"，併發出"學校想一直耗著我們，最後拿出一壇骨灰將我們應付了事嗎，訊息社會難道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是這樣被輕易想抹殺就抹殺了嗎"等質問。這條微博在24小時內迅速發酵，在微博、豆瓣、知乎等網路平台上討論熱度都非常高。

消失的監控 不被認同的聲明

5月11日凌晨3時54分，成都市成華區教育局官方微博發布通報稱，經公安機關現場勘驗、法醫檢驗、調閱監控、全面調查，認定屍體損傷符合高墜致死，排除刑事案件。未發現學校存在體罰、辱罵學生等師德失范問題，未發現該生在學校受到校園欺凌情況，基本判斷該生因個人問題輕生。而魯女士在微博回應表示不認同該聲明中的內容，並表示"我要求見我兒子的直接老師，我要求看到全部的影片！"隨後，魯女士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重申了這一觀點，她表示"我們目前看到的監控影片不全面，包括進校後中間的一段時間，以及墜樓前後的情況，都沒有看到"，"作為孩子家長，並非一定要學校怎麼樣，只是希望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瞭解清楚。"

輿論也在該回應發布後進一步發酵。

在當時，已經有許多來源為匿名帳號的小道消息不斷在網路上傳播。有自稱為成都49中同學或者同學家長的人表示學校已經讓大家封口，如果公開發聲會造成嚴重的後果，學生會被退學而且沒有其他學校敢接收。有人聲稱孩子因為和女朋友的感情糾葛而自殺，也有人說化學老師潑了硫酸之後將孩子推下樓。有些所謂"爆料"中有明顯的漏洞，比如提到林同學佔了某美國大學的一個名額，但美國大學入學並非保送，而是看同學提交的申請文書材料。

當時網路輿論的主流聲音並不是盲目地相信任何一條小道消息，而是希望發布完整的監控記錄，警方和法醫等專業人士現在取證的照片等讓人信服的證據。呼籲徹查這件事的人裡，不乏綜藝節目導演嚴敏，超模秦舒培，歌手霍尊等公眾人物。許多網民指出，這並不是第一次在出現社會事件時，關鍵的影片記錄"恰巧"缺失。人們評論教育局官方發布的微博內容非常籠統，缺乏令人說服的證據，也不能解答魯女士提出的幾個疑問。也質疑為什麼要禁止同學發聲。如果其中並沒有貓膩，為什麼不讓知道內容的同學和家長分享給廣大網民。有人把瀘州市瀘縣太伏中學學生死亡事件時發布的通告拿來和成華區教育局的通告作為對比，瀘州市的通告中有詳細公開了鞋印，劃痕，屍表檢驗等證據並附有照片，非常有說服力。

當輿情不斷高漲之後，許多網友的發言已經不僅僅是關注於這件事本身，而是對中國政府在處理許多社會事件時的不公開不透明，動輒"捂嘴"群眾，大肆刪帖封號的不滿。網友張小臻在文章《來看看過去一年壞了多少監控》的文章中總結了近年來校內墜樓身亡，校內事發地點的監控攝影頭全部壞掉而沒有現場監控記錄的案件，也有人總結了近期引發許多網民關注最後卻不了了之沒有給出滿意交待的政府腐敗，瀆職等事件。

白色菊花與"真相"呼聲

在接下去的幾個小時裡，《新京報》在文章中採訪了成都市第六人民醫院急診科工作人員，據稱"120到現場的時候人已經沒了"。教育局則發表了稱"家屬對調查結論無異議"的通報。在缺乏充分有力的證據的情況下，越來越多的人前往學校門口，他們在被警方拒絕放花之後，仍然堅持留下鮮花祭奠逝者。根據《端傳媒》的報導，到了晚上，人越來越多，買了花的人見不能擺放花束作為紀念，就將菊花抽出來，分給了在場民眾。

最後現場群眾手舉白色菊花，高呼《真相》的短短十幾秒的影片在網上飛快流傳開來，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輿論的聲音開始變化了。

據觀察，從5月11日晚上十一點多開始，就陸陸續續有人在微博，豆瓣、知乎等地發表評論，稱這些聚集在學校門口的人是"境外勢力"。微博名為"李檬萌"的網民表示"這明顯是有組織的！這麼明顯的香港味道！"還說"想把香港那套搬到成都來，老子第一個不答應！"

普通話、香港人與境外勢力

豆瓣上許多人聚集的公共小組如豆瓣鵝組也在深夜零點左右開始陸續出現名為《今晚的成都，是全國普通話最標準的城市》《不清楚事件經過，單純看穿衣打扮，你覺得穿衣風格怎麼樣》等帖子，將校門口聚集的年輕人稱為"境外勢力"，認為他們是香港人或者台灣人。帖子中論證這些人是"境外勢力"的觀點包括：這些人的穿著像是香港人；這些人坐在地上是香港人才有的習慣因為香港的街道很乾淨；這些人獻花，一看就是香港和老美搞的那一套；這些人喊口號是普通話，而成都人經常只說方言；成都看熱鬧的主要構成人選都是大爺大媽而這些人太年輕了。通過搜索軟體可以發現，這些發帖人平時主要發一些美食追星等言論，但是在網暴莊祖宜，抵制H&M等事件時卻顯示出極其"愛國"的一面，他們經常在深夜和凌晨發帖，或者在類似的帖子下搶先留言，成為高贊。5月12日凌晨，這些公共組出現非常多類似言論，直到白天八九點鐘，才開始不斷有要求徹查事情真相的另一種聲音。

在微信上，也有許多類似的言論，例如名為熠傑的作者用魯女士發微博分別顯示"Iphone 7 plus""Iphone 12 Pro Max"和"Iphone客戶端"來隱射魯女士被人利用，微博有別有用心的不同的人在打理。

雖然質疑魯女士及其聲援者的聲音不斷出現，仍然想要真相的人也並不少，一篇名為《全網震怒，這張照片將會釘在成都49中學的恥辱柱上》的文章被許多人轉發。微博名為"HammLittlemin"的新聞專業在讀學生講述自己在學校門口的所見所聞和被警察威脅刪除手機照片的經歷文字亦得到了大量的轉發和關注。

微博大號江寧婆婆也連續發微博指出成都成華公安通報中的不足之處，並且表示"我完全無法理解當地到底是怎麼考慮的。視公信力如兒戲，極盡敷衍職能是。既然如此漠視民意，就準備迎接民意的考驗吧。"

更新：北京時間5月13日凌晨，新華社記者發表文章，提供了詳細的時間線和林同學在校內活動的路線圖，警方蒐集到的證明林同學為自殺的證據，並解釋了為什麼其中有一段時間監控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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