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錯過在德國的學習機會

德國人和中國人的互損蔓延到大眾媒體上，有什麼意義呢？下面提出的幾點兒，(曾)是我和熟人朋友的談資。也許大家一起思考，能讓我們深入正確得瞭解德國。我希望自己用開放的眼睛，開放的耳朵，開放的心靈(mit offenen Augen， offenen Ohren und offenen Herzen)認識周圍的人事物。如果由於我自己視野窄眼光短淺而和真相擦肩而過，那無異於我錯過了在德國的學習機會，錯過了在德期間的生活。「愛祖國，更愛真理。真理和歷史面前，人人平等，不為長者諱，不為尊者諱，也不必為祖國諱。」 (伏爾泰)

關於排外。和三五個中國同學交流過一個現象，剛認識的德國人，他問你的頭三問題中有一個很可能就是「你畢業後想回國還是留德國？」一位同學說：「在美國，沒人問你你將來要回國還是要呆美國。這麼問，聽的當你有精神病。」一位女同學說：「哎呀，人家這麼問。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是吧。」德國人這麼問是想知道自己的國家在外國人心目中的好壞呢？還是像有的中國人懷疑的那樣，是怕外國人在這兒賴著不走呢？這個問題我只和我最好的一位德國朋友提過，她覺得，這個問題和排外之間沒聯繫。暫且不論德國人排不排外，我們先反省自身，這個上下文裡，我想到中國人對農民的歧視，想到我們從小一直受的」我們偉大的祖國，人口眾多，地大物博「 的灌輸，想到中國古時認為自己的國家是世界的中心對境外的民族和國家以 」東夷西狄南蠻北胡「 相稱。

關於沉重和輕鬆、速度和品質。聽過不下十幾個人(其中有波斯人，羅馬尼亞人，德國人，保加利亞人，中國人)對德國有這種印象，德國很多事被人為得搞沉重了，搞得進展緩慢了(verlangsamt, erschwert)，社會氣氛令人窒息。一位愛開玩笑的波斯同學說：「這源於德國人對人生的理解。德國人把人生理解成象雞舍的梯子，短且滿是糞。」一位中國同學說：」本來人生就是悲觀沉重的，德國人再把它搞得更沉重。「 另有中國同學說：」我們經濟訊息專業的考試，有的一半人不過。德國人弄得那麼難幹什麼？只要社會是公平的，人的能力就能在畢業後的工作實踐中得到揀選，在門兒考試上卡人有什麼意義？「 我一位德國朋友說，「陽光燦爛的國家的人生活態度輕鬆些，不像德國人這麼嚴肅當真。」我的一位一心想畢業就馬上離開這兒的德國同學說：」這個國家，哪兒有什麼不對頭。(Irgendwas stimmt nicht mit diesem Land.)」一位台灣同學對此的意見：「品質和數量不可兼得。在德國，很多事兒是慢，但德國人看重的是品質。」

我想，德國沉重緩慢的原因是由於德國人對安全高度或過度重視。一位德國老人說，這也和德國的地理位置有關 - 歷史上德國要提防鄰國的侵入，爆發戰爭的可能性讓人民沒安全感。從積極角度來講，我覺得，做事情要從容不迫有條不紊這點兒，在德國是全民的共識。大學生反對引入收學費措施時，我在大學看過這麼一個貼紙 「 好的教育需要時間。(Gute Ausbildung braucht Zeit.)」聽一位在德國公司做程序員的中國學生說：「寫一個程序，德國老闆給你的時間很長。讓你慢慢想慢慢寫。不急你趕緊出活。」在超市收款台，在辦公室，我都聽過德國人說」 Keine Hektik.「 」Hektik brauchen wir hier nicht.「 」Langsam. 「 這類話。

關於官僚主義。有次，我去外國人局申請每周工作20小時的許可。負責人需要僱人單位出具我工作內容的描述。我覺得很麻煩，回來對一位德國同學抱怨德國的官僚主義。他說：」在中國，沒准兒你還得為這事兒賄賂辦事兒人呢。「

關於德國人的可愛。聽一位熟人講的，他姊姊去買排骨，售貨員把排骨剁小後她請人家再剁小點兒，這位德國人就說了：」你總得讓我留兩個手指頭回去摸我老婆吧。「 另一件小事，有次在超市，我同學的發票掉地上，他懶得撿就準備走了。一位德國人走過來，故意學外國人用不流利的德語對他說：」咱們國家，這樣，行。德國，你看，這樣，不好。「 他裝外國人是為避免這位同學不好意思。

幾天前我去老師那兒談碩士畢業考試，我對他說我覺得所有(德國)同學都比我懂得多。這位老師說：」不。只有一兩個同學是突出好的。絕大部分同學都一樣。當然你會覺得自己渺小，但這沒事實根據。「我那一天幾乎是唱著歌度過的，真的從心裡感謝這位德國老師對一名辛苦求學的外國學生的慷慨鼓勵。有次請一位德國人幫我改工作申請材料裡的錯誤，我說，這個公司肯定不要我，我是外國人從語言上就不佔優勢。他說：「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你會給這個公司帶來一絲異國情趣。」我有一位最好的德國朋友，年過六旬了，過去四年裡，她陪我渡過我生活裡大大小小的危機。記得，我認為一切全完了時候，她對我說：」不，一切才剛剛開始。「 我不知怎麼和男生交往怕要手足無措時，她對我說：」做你自己。「 我畏難想逃避時，她說：要正視狗的眼睛，不能躺下儌倖等狗走開。「 這位德國老人給我的生命的暖意，回想時仍使我感奮不已。

關於德國人的可惡。有次我在一所私人語言學校教中文，校長表白完他做事有條理後，語氣頗自豪得加了一句：「因為我們是德國人。」我想，他有德國人普遍有的好習慣，不是因為他是德國人，而是因為他在德國長大，有幸接觸且接受了讓他有這種好習慣的教育。應該感謝社會和造化才對，自個兒有什麼資本得意的。

（孫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