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中澳爭端是向亞太其他國家示警

(德國之聲中文網) 德國之聲：最近，我們看到中國對澳洲发起了一系列具侵略性的舉動，包括對澳洲葡萄酒加徵關稅丶暫停進口澳洲产品丶向澳洲媒体提出的14項「罪狀」，以及中國外交官在推特發電腦合成圖批評澳洲在阿富汗戰爭罪行。你如何解釋北京最近這些舉動背後的意圖？它對兩國有什麼影響？

康思敏：首先我們要記住的是，這並非什麼新鮮事。本周世界各國因此事件對澳洲的关注度很高，但其實自2017年以來，中國和澳洲的关系便一直在惡化。

從北京的角度來看，它認為澳洲提出了一些有挑釁意味的政策，包括和其他國家一起率先將華為排除在其5G網路之外，通過防範外國干預法，以及對中國侵犯新疆和香港人權的行為發表一些被中國認為極嚴厲的評論。

澳洲所做的事情聽起來並不新奇，因為世界上許多國家都對中國做了類似的事。但從中國看來，澳洲对美國的忠誠度有點過高。中國也有點沒預期到澳洲的立場會轉變。幾年前，澳洲并不會如此公開的闡述對中國影響力所抱持的擔憂。

我想這些都是導致兩國關係變質的原因。我不確定北京最近侵略性十足的舉動是不是想改變澳洲。相反地，我認為北京正試圖對亞太地區的其他國家發出警告，希望他們會避免步上澳洲的后塵。

德國之聲：澳洲国内有些人認為，澳洲政府對中國外交官用電腦合成圖批評澳洲战争罪這件事的反應過度。妳認為澳洲政府是否過於嚴肅看待中國外交官的行為？如果妳認為這是一種恰當的反應，那你覺得這是否可能成為其他民主國家在應對中國侵略行為時的一個典範？

康思敏：趙立堅被視為是中國「戰狼外交官」的始祖，我們也知道他的目的常常是要挖苦別的國家。我認為澳洲总理的反應是可以理解的。趙立堅畢竟是中國政府官員，所以他的話可以被認為代表中國政府的立場。我想對政治領導人來說，他們很難不去注意到趙立堅那樣的行為舉止。

很多人都說，澳洲在这件事上的回應，算是掉入了中國設下的陷阱，因為澳洲政府的反應等於放大了中國刻意為了羞辱澳洲在网路上散播的言論。我認為有一種說法是，澳洲政府預知到接下來可能經歷更多的經濟陣痛，所以如果他們選在第一時間出面反駁中國的作法，這或許意味著未來當澳洲经历經濟陣痛時，某種層面上可以將責任歸咎於中國政府。

這是因為，這可以讓民眾看到中國一直以來如何對待澳洲。另一方面，法國和美國等經濟體看到中國打壓澳洲的葡萄酒產業時，可能會想說「是的，我們可以趁機填補這個空缺」，但他們也可能會為了支持澳洲，用集體行動來聲援澳洲。

我們仍然不知道在這種特殊情況下，國際局勢會會如何發展，但我確實認為，即使中國會說澳洲做了一些值得被打壓的事情，我想其他民主國家也很難完全不觸及所有被中國視為敏感的問題，因為那個範圍太廣泛了。雖然有些國家認為，澳洲遇到麻煩對他們來是從中得利的機會，但我認為對其他國家來說，更好的教訓是明白任何國家都可能面臨類似的情況。

德國之聲：在最新的事件中，我們也看到越來越多中國外交官員利用西方社群網站平台來為中國政府做政策宣導，並同時攻擊與中國發生爭端的國家。你認為中國政府為什麼會在這些平台上擴大了他們的行動規模？

康思敏：一年前，當時推特上中國官方帳號的數量非常少。但是今天，推特上有數百個中國官員的帳號。我們常將這些中國外交官被稱為「戰狼」，因為他們利用這些西方社交平台平台與西方官員接觸丶宣傳陰謀論或譴責其他國家侵犯人權。

在改變人們對中國的看法這個部分，我不認為這種策略是有效的。我也不確定這種訊息推廣是否旨在改變人們對中國的想法。更有可能的是，他們這些行為是為了轉移各界的注意力。

另外一個問題是，這些官員發文時，主要的對像是誰。推特在中國是被封鎖的，所以他們肯定不是在對中國民眾說話。然而，有一種說法是，這種侵略性很強的外交風格在中國體制內是會得到嘉許的，中國外交官這麼做似乎也得到了北京高層的默許。在很多方面，這種行為類似於文革式的忠誠度測試，官員們會各自展示自己對中國共產黨意識形態的熱衷。

我認為這些內容在社群網站上的關鍵受眾之一是中國政府的高官。另外，北京可能藉此希望在區域內的其他國家能在目睹澳洲的经驗後，決定不步上澳洲的後塵。

此外，我認為中國官員在推特上混淆視聽丶宣揚陰謀的做法非常有效。目前，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的國家宣傳機器正在大肆宣傳關於新冠病毒來源的消息。我認為，這個訊息已經算蠻成功的了。

德國之聲：對澳洲来说，澳洲与中國的緊繃關係不會很快緩和。很多人都形容目前澳中關係處於最低點。你認為坎培拉如何才能在繼續維護澳洲的价值觀和利益的同時，找到緩和緊張局勢的方法？

康思敏：我認為，試圖改善兩國關係並不完全是澳洲政府的責任，中國政府也需要接受這一點。澳洲的国內輿論對中國的態度過去一段時間劇烈的變壞。從國內政治的角度來看，澳洲政府對中國示弱的空間非常小。

未來，我想澳洲政府會做出更多的努力拓展雙邊合作的機會，但最終還是要看中國政府是否願意在雙邊關係的現狀上做出改變。

康思敏 (Natasha Kassam) 是澳洲洛伊國際政策研究所的研究員。她曾是一名澳洲外交官，主要針對中國國內政治局勢與中澳關係進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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